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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賭或不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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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賭或不賭

趙容熙心中實在不喜這個兒子,一開始是因為趙與榮默默無聞,身體虛弱,看上去就是一副年不永壽的樣子,這副模樣即便是當上皇帝,怕也坐不長久,若是沒留下子嗣,到時候趙氏江山又要再起波瀾,等到後來趙與榮從羌國歸來,怎麽說他膝下也就剩下這麽一個骨血了,於是趙容熙默默觀察,也以為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,這個兒子歷經磨難,說不定出落得更穩重些,誰知道看上去是穩重了,但像今天這樣,馮中稍微問個問題,一下子就讓他原形畢露,他骨子裏終究還是那個膽小怕事怯懦的三皇子!

有對比才有差距,趙容熙不由又想起那個他所屬意的小五兒趙與嘉,他比趙與榮的年紀還要小些,但卻已經舉止有度,言談穩重,儼然人君之風,當初讓他們難下,他將密旨交由太後,也是打著萬一這邊上京陷落,那邊即刻就可扶持幼帝登基的念頭,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,這邊平安,倒是那邊出了事,那道密旨想必也早已讓太後銷毀了,只可惜了小五兒……

這麽想著,趙容熙又嘆了口氣,也沒心思再看兒子上課,讓馮中繼續,自個兒便出了閣樓,往鹹福宮而去。

大公主如今已十一歲有餘,這在古代來說已經算是半成年了,再過兩年就要開始議婚。趙容熙還是比較看重這個長女的,雖然在她幼時曾因為賢妃的事情對她冷淡,但是後來在知曉賢妃是被皇後陷害時,這種冷淡就化作愧疚之情,只是那時候大公主已經長大了,再想修補父女之情也已經有點晚了,更何況趙容熙日理萬機,只能用更多的賞賜來表示自己對這個長女的看重。

十一歲的大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,她生性素淡,連穿著極為素雅,一身淡藍衣裙,殊無花紋,只在裙角纏上幾枝蘭花,頭發也悉數挽起,束在頭頂,再戴上一頂鏤銀蓮花冠,看上去不像一個天之驕女,倒更像在家修行的女居士。

看著款款行禮的大女兒,趙容熙有些無奈:“好好的女兒家,總該尋思打扮得鮮艷一些,你這副模樣,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公主的作派!”

大公主抿唇一笑,不以為意:“父皇力行節儉,做女兒的又怎好因為公主的身份便恣意妄為,更何況女兒本也不喜那些鮮艷的色調,如今正好。”

趙容熙調侃道:“朕看你是越來越像劉修儀了,不單舉止像,連說話也像,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才是母女。”

大公主笑道:“女兒自小便與劉修儀投緣,當初還是父皇將我托付給她的,這麽多年下來,女兒心中確實將她當作半個母親的。”

趙容熙點點頭:“這樣也好,她為了嘉兒的事情沒少傷心,你若得空,還得常往建章宮走走,與她多聊聊,也好稍解她的喪子之痛。”

大公主欲言又止,半晌才道:“女兒昨日才去過建章宮,見劉修儀神色倦怠,胃口不開,似乎身體有些不適,但她也不肯請太醫,女兒勸說無用,還請父皇多過去看看劉修儀。”

趙容熙欣慰笑道:“不過一眨眼,你也已經長成會為別人著想的大姑娘了,朕心裏欣慰得很,如今只差儲位一事未定,若不然,朕即便到了九泉之下,總算也能向列祖列宗稟告了。”

大公主面色一變,急急道:“父皇何故口出此言,您春秋正盛,定當長命百歲才是!”

幼時賢妃死時她已記事,這麽多年來,心中對這位父皇也是不無怨怪的,但說到底,仍舊是父女,太後去後,她實際上的親人,也就剩下這位父皇而已了。

趙容熙搖搖頭笑了一下,自從上回大病一場之後,他一直覺得身體不大爽利,吃了多少藥也無濟於事,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裏有數,他知道自己怕是在當時的打擊中就傷了根本,後來再想要恢覆就難了。

“朕打算明年就為你擇婿訂婚,你心裏頭有什麽喜歡的人選,也可與劉修儀說,讓她告訴朕,作為天家公主,你無須像其他女子那樣委屈自己,即便是下嫁,也該挑最好的。”

“父皇……”大公主面頰飛紅,忙低下頭,幾分出於羞澀,還有幾分,則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。

今日沒什麽政務,趙容熙早早便處理完了,左右無事,就留在鹹福宮與大公主一道用了晚膳才離開。

太後三年喪期未滿,後宮沒有再進新人,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,又或許是身體不大好的緣故,趙容熙不再像早年那樣喜愛美人,更何況他覺得宮裏頭的嬪妃已經夠多了,並不需要更多的人進來勾心鬥角,這些年後宮之間的刀光劍影,他不是不知道,賢妃、皇後、衛氏,還有更多他記不住名字的,有多少折在了這裏頭,又有多少如花似玉的女子因為宮鬥二字變得猙獰恐怖。

趙容熙沒有讓人擡輦轎來,而是慢慢走著,嚴平海跟在後面半步之遙。

“老嚴,你跟了朕有二十年了吧?”趙容熙忽然開口。

嚴平海一楞,忙道:“是,奴婢是開平三十年的時候入的東宮。”

趙容熙感嘆一聲:“時間過得可真快,那會兒朕才這麽高。”他比了個到自己腰際的手勢,“你也不過二十來歲,轉眼之間,朕老了,你也老了!”

嚴平海笑道:“陛下哪裏老了,大梁歷代先皇,都是長命百歲的!”

趙容熙自嘲一笑:“說不定朕要成為那個例外呢!”

嚴平海臉色一變,連忙跪下:“陛下定然長命百歲,請陛下收回此言!”

趙容熙伸手拉他起來:“好了好了,朕不過隨口一說,哪值得認真,你都服侍朕幾十年了,朕早就把你當成半個家人,別動不動就跪!”

嚴平海笑道:“陛下看得起奴婢,是奴婢的榮耀,但奴婢卻不能恃寵生嬌,陛下的病太醫也說了,這是心病,只稍陛下放開心結,自然不藥而愈。”

說到心結,趙容熙又想起繼承人的事情,搖搖頭,不欲再多說。

此時此刻,劉海月並不知道皇帝正朝建章宮走來,她在為了另外一件事情煩惱。

杜鵑在旁邊勸道:“三娘,這是大喜事,您緣何瞞著不讓上報?”

劉海月搖搖頭:“是福是禍還未可知,我在找一個恰當的時機。”

杜鵑不解:“皇上要是知道您懷孕,定然大喜過望,到時候您再趁機說說五殿下的事情,皇上一定不會怪罪的。”

劉海月苦笑:“欺君之罪是什麽個下場,我不說,你看看衛氏也該明白了,她不也有二皇子傍身麽,還不是一樣進冷宮。你讓我好好想想,得找個合適的時機,既能讓他發洩怒火,又不至於難以收拾。”

杜鵑還是不太明白,“您如今懷孕就是最好的時機啊!”

劉海月還待再說,外頭已經有人進來,卻無人通報,她一擡頭,便知道是誰了。

“什麽時機?”趙容熙大踏步走進來,聽話聽了半截。

也幸好只聽了半截。

劉海月笑道:“杜鵑說,現在正是采摘青梅的好時機,妾每年都要釀上幾壇青梅酒的。”

趙容熙挑眉:“是了,托你的福,朕還喝過幾回,怎麽,存貨都沒了?”

劉海月道:“還多著,都埋在後院的桃樹下,不過那麽多青梅,不摘可惜了,總別浪費了才好。”

趙容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:“怎的這般涼?”

杜鵑等人見狀,知機地退下。

劉海月微微一笑:“我本就體質偏寒,手涼些也是正常。”

趙容熙道:“聽仙蕙說你胃口不好,明日讓人送些阿膠燕窩過來,你須得常用才好。”

劉海月笑道:“如今我是陛下跟前的紅人,誰敢怠慢,這些東西本就常送來的,尚食局的人並未偷懶。”

趙容熙輕拍她的手,輕輕一嘆:“如今朕只盼著身邊人個個都好好的,朕是再也不想看到……”

他沒有繼續說下去,但劉海月知道他想說的是: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像太後那樣離他而去。

可見張太後的死,在他心中是一道很深的傷痕,不僅痛心太後之尊還要為國而死,更是痛心自己作為兒子,作為皇帝卻無能為力。

劉海月柔聲道:“陛下既知道勸我,便也該自己保重才是,我先前聽嚴平海說,您近來都不喝太醫開的藥了?”

趙容熙微哂:“那些藥不過是虛應故事,朕喝了那麽多,也沒見有什麽起效!”

劉海月嗔道:“那也得堅持才行,似陛下這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,自然看不出成效的,再說了,藥性溫和才不會傷其根本,也正因為如此,藥效才會緩慢些。”

趙容熙無奈:“好好,朕回頭讓他們繼續送來,依你就是!”

劉海月抿唇一笑,旁人看來,帝王待她甚厚,一個月內起碼也有二十來天是待在建章宮的,大多時候不為侍寢,只為坐在一塊說說話,這份看重,便是當年寵冠後宮的衛氏也未必擁有,只是帝王可以看重她,她卻不敢拿帝王的情意來打賭。

這賭註實在太大,她輸不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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